在北汽新能源,一场惨烈的变革正在上演。
8月29日,北汽集团以“融合创新·共赢发展”为主题,在郑州召开了“2019北京汽车&北汽新能源经销商年中大会”。
这是北京汽车的经销商和北汽新能源的经销商第一次坐在一起开会,以后他们还将继续坐在一起开会,成为“同一战壕里的兄弟”。
在这个大会上,北汽集团官宣了两件大事:
1、北汽新能源和北京汽车现有的两家营销公司正式合并,由新成立的北汽集团营销业务委员会统领,北汽新能源副总经理、营销公司总经理李一秀任委员会主任。
2、北汽新能源和北京汽车将持续深化整合,共同推出新品牌BEIJING,剑指中高端市场。
除此之外,大会还释放了一个极为重要的信息——北汽集团自主品牌整合的大幕已开启,刚刚完成的营销融合只不过是先导,接下来,要“对北汽新能源和北京汽车旗下的主要产品品牌及相关研发生产资源进行清理和整合”。很明显,下一步重头戏将是北汽新能源和北汽股份汽车研究院的合并。
在这里,有必要先“科普”一下北京汽车股份有限公司(简称北汽股份)。它成立于2010年, 2014年于香港上市,下辖北京奔驰、北京现代、北汽绅宝和北汽动力、福建奔驰等公司。
不过,在香港上市多年,北汽股份一直不温不火,靠北京奔驰一家奶牛勉强支撑。2018年,北汽股份收入约为1519.2亿元人民币,净利润约为44.3亿元。其中,北京奔驰销量48.5万辆,年收入1354.2亿元,占北汽股份总收入的89.1%。北汽股份旗下自主品牌北汽绅宝连年亏损,2018年销量为6.5万辆,亏损-35.16亿元。曾有北京奔驰员工在互联网上吐槽北汽绅宝为猪队友,害得他们在北京奔驰产销两旺的情况下工资却不见涨。
在北汽集团内部,北汽股份被誉为“长子”,甚至是“38军”,它不仅集合了最为优质的资源,还承载着集团做大做强自主品牌的希望。但事与愿违,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北汽绅宝不但没有做起来,反而成了“扶不起的阿斗”。相反,在过去的几年里,北汽新能源的迅猛发展,让北汽集团在一定程度上看到了做大做强自主品牌的希望。
不争气的北汽绅宝,让北汽集团董事长徐和谊极为头疼。在2018年北汽股份的干部管理大会上,徐和谊当众发飙,直接说了这么一句话——“退潮过后,才知道谁在裸泳”,怒斥领导班子把北汽股份做得跟个老国企一般。与会者回忆,现场气氛凝重非常。也正是在这个会上,徐和谊专门表扬了势头正猛的北汽新能源,甚至透露出了这样的意思:要是最初让郑刚来负责北汽股份就好了。
随后,传言不胫而走:北汽新能源将和北汽股份合并,在国内A股上市。合并之后,北汽新能源将主导全局。
北汽股份的领导开始紧张了起来,凡事跟北汽新能源对标。对于北汽股份中层以上的干部而言,那真是一段煎熬的日子。
一年后的今天,合并的传言终于成了真,但剧本并非当初传言的版本,而是完全颠倒了过来:北汽新能源确实和北汽股份合并了,但确切地说,是在北汽股份的框架下和北汽绅宝合并。北汽股份中层以上干部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与之相对应的是,了解内情的北汽新能源内部人士开始焦虑了起来。
“惨败”。一位北汽新能源内部人士对第一轮合并作出了这样的定性。
早在8月10日前后,北汽新能源营销公司的绝大多数人马就从位于亦庄的北汽蓝谷,搬到了三元桥的中冶大厦办公,正式和北汽绅宝营销公司合并。在新的组织架构中,除了大客户部仍然是北汽新能源的原班人马之外,其余要职多为北汽绅宝营销公司的中层干部把守着。
即便是跟北汽绅宝合并,北汽新能源也几乎是“靠边站”。内部人士告诉第一电动,在合并之后,一位北汽新能源的中层干部蓦然发现没了自己的位置,气得在会议室大呼:“你们这样做是不人道的!”随后,组织上给这位已有一定年纪的中层干部安排了一个闲职。
对公司前景的担忧,也开始在北汽新能源最早的一批员工中蔓延。一位从大学毕业起,就来到北汽新能源的内部人士说,他的担忧主要来自于两点:
第一,北汽新能源之所以能走到现在,有今天这么一点微薄成绩,靠的是高效和创业公司的那股劲。他担心合并之后,北汽新能源会迅速“老国企化”。
第二,北汽绅宝现有管理团队乃“败军之将”,他们凭什么率领一个蒸蒸日上的创业公司,并带领大伙突出重围?
更深层次的担忧,则来自于有关两个研究院合并的传言。
北汽新能源内部人士表示,北汽新能源最核心的家底是其研究院,别的不好说,北汽新能源的三电技术在业内还算有口皆碑,也赢得了不少用户的认可。消息灵通的内部人士已经获知,在两个研究院合并后的组织架构中,北汽新能源研究院的副院长们一个都不留,最多只能当个部长级别的领导。毫无疑问,合并后的研究院,主要职务仍由北汽股份研究院的领导担任,而办公地点也将由位于顺义的北京汽车研发基地搬至蓝谷。
“这不是合并,而是吞并”,一位北汽新能源内部人士评论道。
他担心,这样的吞并或将造成两个后果:
第一,北汽新能源研究院的人才将会大面积流失,上年纪的领导也许甘愿在闲职中消磨余生,年富力强的中壮干部或将带队出走。而这些人,在业内很抢手。
第二,北汽股份研究院的领导并不懂新能源汽车业务,会出现外行领导内行的乱象。
不过,北汽股份中高层的看法,比北汽新能源内部人士要乐观得多。
北汽股份的一位内部人士对第一电动分析道,此次合并对于北汽新能源而言,至少有两重可以看得见的好处:
第一,北汽新能源的渠道数量将直接翻一番,由现在的300多家发展到700多家。渠道的质量也将大有提升,北汽新能源早年国民车的主销市场是山东河南河北,相应的,其经销商也多为低速电动车的经销商升级而来,店面低端,运营水平较弱。而北汽绅宝的经销商,则要强大得多,有一些头部经销商,在店面的设计上已经和合资品牌不相上下,而运营水平则早已超越合资品牌。比如,在蔡建军主政北汽绅宝销售公司时引入湖南脸谱和重庆绅豪,就非常能打,狼性十足。
第二,北汽新能源的产品力将会得到大的提升。早年间,北汽新能源的产品力差,主要原因是其自身生产能力差。而今年主推的EU系列生产工厂都在北汽股份的株洲和广州生产基地,产品力就上来了。
但是,即便乐观如这位北汽股份的内部人士,也对两个公司合并后的前景表示担忧,并发出了同样的“天问”:北汽绅宝的“败军之将”,如何能带领北汽新能源突出重围?
对于这个“天问”,北汽集团的决策层或许并非没有考虑,只不过,他们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
内部人士分析,北汽新能源落得今日下场,也算是自作孽。从集团层面来看,北汽新能源弊病多多,既不重视用户,也不重视供应链,没有掌握核心三电技术的控制权。北汽新能源过去的成功,无非是借着先发优势和北汽集团的资源,拿下了一个又一个大客户,不断地做戏给集团和政府看。这种“虚胖”的结果是,2018年9月27日,北汽新能源顶着“破发”的风险上市,估值大掉。而上市之后公开报表的压力巨大,现在已到了几乎扛不住的地步。而这次合并,正是为了减少业绩压力——和北京奔驰的报表一合并,北汽新能源随便亏都不是问题。只有这样,北汽新能源能够从长远的角度做好产品规划和落地。
“但是,也不得不说,合并的风险非常大,但北汽集团也顾不上这整合之痛了”。
风险,其实就是内忧外患四个字。从内部来看,实际上,如果把北汽绅宝现有管理团队称之为“败军之将”,也许并不合理。因为北汽绅宝不行,未必是这批人不行,而是他们背后的制度没有竞争力。制度上弊端,决策上的鼠目寸光,内部众多帮派无穷无尽的斗争,这是合并后的北汽新能源所要面临的最大风险。
而从外部来看,补贴退坡的压力依然巨大,但这是行业共同的难题,不值得过度强调。比这更为重要的是,比亚迪的纯电动已遥遥领先,上汽/广汽/吉利的纯电产品也一个个如狼似虎地吞噬市场,而合资车企的纯电动产品将在明年大规模入场,在众多友军的围攻之下,北汽新能源的产品竞争力显得极为孱弱。
所以,留给北汽新能源的时间不多了。在这场惨烈的变革中,北汽集团只有让合并之后的北汽新能源更有活力,才有突围的可能性。
显然,这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也将是徐和谊的继任者将要面临的最大难题。